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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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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顯在樓上偷偷把兩條內褲洗幹凈,才下樓來吃早餐。

飯桌上氣氛詭異。

過了一會兒, 他才開口問陳柏洲:“你和孫姨剛才是要喊我起床嗎?抱歉啊, 我那時候想上廁所,沒顧得上你們。”

陳柏洲小口喝粥, 低垂著眼睫, 輕輕“嗯”一聲,再沒下文。

“你有心事?”邵顯看出來他不對勁,卻以為另有緣故。

陳柏洲擡起頭, 飛快瞧他一眼, 搖搖頭後又低頭喝粥, 一勺又一勺, 動作趨近於機械化。

他有點不敢面對邵顯。

這種感覺很奇怪, 卻又不討人厭。

以陳柏洲如今尚顯稚嫩的心智,並不清楚這股莫名的情緒因何湧現。

兩人剛吃完飯, 邵顯就接到錢文傑的電話,說是今天要去他姥姥家, 沒時間過來學習。

邵顯正好也沒心思學習。

他心智成熟, 剛才雖然無顏面對陳柏洲,可他臉皮厚,能裝作什麽也沒發生。

但到底有幾分心虛。

雖說夢中的是傅柏洲,可傅柏洲的幼體就在眼前,總感覺是對小孩的褻瀆。

“柏洲, 蠟筆說他今天不過來, 我今天也想休息一下, 就不做題了,你隨便做什麽都行。”

陳柏洲低聲道:“好。”

邵顯暗暗松口氣,連忙上樓去書房,開始搗鼓電腦。

他需要做一些事情,來轉移自己的註意力,從而揮散腦子裏那抹一直倔強存在的身影。

一上午的時間,他都在瀏覽一些比較火的論壇,汲取別人的優點,再結合自身實際,腦子裏描繪出學習交流論壇的雛形。

不過推廣是個問題。

而樓下,陳柏洲正在廚房裏,跟孫姨學習如何烹飪。

偶爾孫姨請假,他倆就得去錢文傑家對付幾餐。

邵顯雖沒表現出來,但陳柏洲觀察到,每次去錢家吃飯,邵顯的飯量都會少一半。

菜的原材沒有錯,可味道不同。

邵顯有點挑食,這一點陳柏洲很清楚。

為免以後再去錢家吃飯,陳柏洲決定跟孫姨學做飯,這樣以後孫姨不在身邊,他就可以做飯給邵顯吃。

懷揣著這樣的小心思,陳柏洲仔細記下孫姨的每一個步驟,力求不遺漏任何細節。

他學習已將近兩年,自認學會了六七成。

“洲少,廚房油煙重,你學這個幹什麽?”孫姨終於忍不住問出口。

在她心裏,邵顯和陳柏洲以後都是有大出息的,哪裏用得著自己做飯?

陳柏洲唇角微翹,雙眸覆上一層暖色,“我喜歡。”

要是有一天,邵顯能吃下自己做的飯就好了。

中午美美吃飽喝足,邵顯總算做好心理建設,能直面陳柏洲,便隨意問道:“下午做題行嗎?”

不過就是一個夢,根本不算事兒!

他本以為這個提議會得到支持,畢竟陳柏洲才是真正的刷題狂魔。

可小孩卻略顯猶豫。

“怎麽,下午有事?”邵顯困惑問道。

今天好像沒別的安排吧?

陳柏洲點點頭,“我想去一趟圖書館,可以嗎?”

“當然可以!”邵顯立刻興奮起來,“圖書館是個好地方,我這就去收拾書包,去圖書館!”

他怎麽就沒想起來呢?

陳柏洲見他如此,不禁露出一抹笑容。

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?

圖書館離邵家有點遠,司機方叔任勞任怨將兩人送過去後,給蔡雅蘭報備了他們的行程。

邵顯和陳柏洲並肩走入圖書館。

這年頭還未普及智能檢索,陳柏洲只能根據指示牌一點一點找書。

邵顯見他如此,不由好奇問:“你要找什麽書?我幫你一起。”

陳柏洲搖搖頭,“不用,你去座位看書吧,我自己找。”

其實他也不知道要找什麽書,只是產生困惑的時候,他習慣去尋找答案,哪怕他不知道從何找起。

但終究是與心理學掛鉤的。

生物書上提過男性生理知識,陳柏洲不是不懂,他只是不明白,為何邵顯的那種夢裏會有自己的存在,也不明白,為什麽自己竟然會生出幾分暗喜。

他真的不解。

見他這麽堅定,邵顯也就不管他,兀自坐在座位上學習。

他學習一下午,陳柏洲就在書架中穿梭一下午。

到約定時間,方叔來接兩人回家。

“你今天一下午都看了些什麽書?”

回家途中,邵顯忍不住問陳柏洲,他對小孩的異常很關心。

當然,要是小孩不願說,他也不會過分幹涉。

陳柏洲翻看半天,確實找到一些相關論述。

字面意思他能看懂,但讓他一時完全接受,還是有些困難。

“心理方面的。”他只能透露這麽多。

小孩一句無心之語,卻讓邵顯想岔了。

他知道陳柏洲心理有些陰郁,經過兩年呵護,他以為小孩的問題會逐步減輕,沒想到現在竟嚴重到這種地步,居然需要自己去看心理學方面的書籍。

看來作為朋友,他表現還是相當失敗的!

邵顯覺得肯定是自己有什麽地方沒做好,所以才讓小孩沒有安全感,才讓小孩心理問題更嚴重。

他處於震驚和自責中,不知道該如何向陳柏洲道歉。

語言有時候過於蒼白,反而讓人說不出口。

“你怎麽了?”陳柏洲見他神情不對,忙擔心問道。

難道邵顯發現他查了什麽?

兩人相互驚疑不定,大眼瞪小眼,一時間車內寂靜無聲。

過了好一會,邵顯才捋清思路,語重心長道:“柏洲,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,最好的那種。”

陳柏洲小心臟有些忐忑,不明白邵顯為什麽突然說這種話。

好朋友的意思是……不能成為那種關系嗎?

可書上說,做那種夢,說明夢境主人對夢中對象有潛在的想法。

邵顯是發現什麽在跟他解釋?

“柏洲,你要是有什麽不開心,可以盡管告訴我,”邵顯根本不知道陳柏洲的思維已偏到南極,繼續道,“我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,你也千萬要說出來,不要憋在心裏,好不好?”

陳柏洲驀然瞪大眼睛。

他不清楚邵顯說這些話的用意,但不妨礙他察覺出邵顯的心意。

邵顯是在擔心他,邵顯是在盡量用最委婉的方式,給自己最大的安全感。

他都明白的。

“邵顯,”陳柏洲眼瞳中聚滿笑意和感激,“我沒有任何不開心。”

邵顯一直很好,而且是太好了,好得讓他仿佛活在夢幻王國。

如果這是一場夢,他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。

“那你……為什麽去看心理書?”邵顯問。

陳柏洲當然不會說邵顯做夢的事情,他撒了一個不明智的謊。

“我最近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夢,想去找找看源頭。”

邵顯關切問:“什麽夢?”

“記不太清了,就是感覺有些奇怪。”

“是不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?”邵顯開始反思自己。

他們跳了兩級,現在直接上初三,不管學業如何,小孩的心智總還是停留在低年級的。

是他揠苗助長了?

可錢文傑整天精神得很啊。

“附近有家游樂場,明天咱們約上錢蠟筆,一起去玩玩?”邵顯提議道。

陳柏洲當然不會拒絕,眉眼彎彎道:“好。”

兩人回到家的時候,孫姨已經做好飯菜。

邵顯剛要洗手吃飯,電話鈴就響了。

“顯顯,我回來啦!”錢文傑洪亮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,連一米外的陳柏洲都能聽見。

“嗯嗯,有事嗎?”邵顯肚子已經有些餓了,他要趕著去吃飯。

錢文傑自責道:“今天沒跟你們一起做題,實在不好意思,明天我一定認真學習!”

他可不想背叛三人學習小組。

邵顯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,不禁笑道:“明天不學習,打算去游樂場玩,你去不去?”

“去去去!”錢文傑簡直驚喜至極。

他很難相信邵顯居然不再逼著他學習了,真是個開心的周末!

第二天吃完早飯,三人就興高采烈去往游樂場。

當然,也只有錢文傑一個人覺得興高采烈。

“顯顯,我們等會兒玩什麽?”他扳著手指頭開始一個一個數,“過山車?摩天輪?海盜船?碰碰車?旋轉木馬?”

邵顯知道他的尿性,意味不明笑了一聲:“怎麽沒說鬼屋?”

“顯顯,不要這麽殘忍嘛!”錢文傑哭喪著臉哀求。

他最怕鬼了!

邵顯沒理他,扭頭問陳柏洲:“你喜歡哪些項目?”

“都可以。”

陳柏洲的回答永遠都是這樣。

不論邵顯說什麽,他幾乎都無條件附和。

有人暗地裏罵他狗腿子,可陳柏洲完全不在乎。他喜歡跟邵顯在一起,不管做任何事,他都喜歡。

邵顯沒打算玩太過刺激的,便提議道:“那就先碰碰車吧。”

三人買票排隊進場。

一輛碰碰車可以坐四個人,三人霸占一輛,由錢文傑掌握方向盤,邵顯和陳柏洲擠在一起感受撞擊的樂趣。

兩人手臂緊貼著手臂,每一次碰撞都會產生摩擦。

邵顯臉上洋溢著歡笑,陳柏洲見狀,也感受到久違的快樂。

碰碰車項目結束之後,錢文傑又拉著兩人去玩海盜船,晃得人暈暈乎乎的。

邵顯一直暗中觀察陳柏洲,見他眸光很亮,面帶笑意,不禁放下心來。

小孩子果然還是需要出來多玩幾下的。

殊不知,陳柏洲心裏卻想著:顯顯平時看起來比同齡人甚至同級人成熟,沒想到竟喜歡玩這些游戲,真可愛。

兩人心思各異,卻殊途同歸,分別收獲喜悅。

“顯顯,那邊有賣冰激淩的,我想吃。”錢文傑又扯著邵顯往前走。

邵顯和錢文傑各自挑選一種口味,陳柏洲因為胃不太好,不能吃生冷的,所以沒有買。

“我這是香草口味的,你嘗嘗看,不過只能一小口,不能吃多。”

邵顯撕開包裝袋,將冰激淩遞到陳柏洲面前。

小孩笑著點頭,輕輕咬下一小口。

甜膩的奶油味充斥整個口腔,冰冰滑滑的,的確很好吃。不過他不敢直接吞下去,而是放在嘴裏過了熱氣才往下咽。

“好吃嗎?”

“嗯。”

錢文傑不幹了,“顯顯,我也要嘗嘗香草口味的,我的巧克力味也給你吃。”

他的冰激淩已經咬了好幾口,亂糟糟的,邵顯才不願意吃,也不願分享自己的。

“不行。”邵顯斷然拒絕他的請求。

錢文傑委屈極了,“你能給柏洲嘗,為什麽不能給我嘗?”

這不公平!

邵顯白他一眼,“柏洲飯後都刷牙,你出門前刷了嗎?”

他說著,在自己的冰激淩上咬下一口,正好覆蓋了陳柏洲剛才咬出的缺口。

錢文傑哀嚎一聲:“我以後都刷!”

陳柏洲忽然彎唇展顏,眸中笑意盈滿,如漫天星光般璀璨。

冰激淩果然好甜。

三人瘋玩大半天,到最後,錢文傑還是扯著兩個小夥伴,去買了三張進鬼屋的票。

越是怕就越好奇,說的就是錢文傑這樣的。

邵顯自恃是個成年人,完全沒有害怕的必要,不過他擔心陳柏洲,啰嗦了一句:“等會要是怕,就緊跟著我不要走丟,知道嗎?”

陳柏洲從沒來過游樂場,他聽說過鬼屋,但不知道鬼屋到底是什麽樣子。

在他心裏,鬼屋顧名思義,應該是裏面有人扮鬼,制造恐怖氣氛,為游客提供尖叫樂趣。

他並不怕鬼。

但還是乖乖點頭,緊緊跟在邵顯身邊。

錢文傑則揪著邵顯的衣擺,悄摸摸藏在他身後。

三人連拖帶拽走進鬼屋。

入口處還有幾絲光亮,越往裏面走,光線越暗,唯獨在恐怖機關處落了幾縷光線。

“顯顯,前面有沒有恐怖的?”

錢文傑將邵顯衣擺扯得老長,瞇著眼睛如盲人摸路,壓根不敢看。

想進鬼屋的是他,不敢看的也是他。

這跟看鬼片還捂著眼睛有什麽區別?

因為錢文傑太鬧騰,邵顯註意力全在他身上,壓根沒註意到陳柏洲的異狀。

他走了一會兒,終於發現不對,不禁往身後看去。

除去錢文傑,剩餘的都是其他游客!

他猛地握住錢文傑手腕,神色有一瞬間的慌張,“柏洲呢?”

剛巧恐怖背景音樂響起,周圍游客都尖叫起來,錢文傑只覺得毛骨悚然,慘白一張臉,“顯顯你不要嚇我!”

陳柏洲不是一直跟著他們嗎?怎麽忽然不見了!

邵顯抿緊雙唇,往來時的路看過去,“柏洲不見了,我得回去找。”

“我跟你一起!”

雖不願再經歷一次,可錢文傑還是很講義氣的。

兩人逆著游客往回走,因為要在昏暗環境中找人,錢文傑不得不睜大眼睛去看。

看著看著,找不到人的慌亂逐漸占據上風,就連一個鬼頭突然竄出來,他也能面不改色問:“請問你有看到跟我們一起來的男生嗎?”

扮鬼的工作人員:“……沒有。”

自己業務能力已經這麽弱了嗎?看來回去還得再練練。

邵顯捏緊錢文傑手腕,幾乎是在橫沖直撞,惹得其他游客有些不滿。

“柏洲!陳柏洲!”

兩人一聲接一聲,在鬼屋裏回蕩,完全壓過可怖的音樂聲。

周圍游客:“……”一點玩的心思都沒了。

扮鬼人員:“……”還讓不讓人工作了!

終於,一道弱弱的聲音從陰暗的角落裏響起。

“邵顯……”

邵顯循聲看去,只見小孩正靠墻坐在地上,雖看不清臉,但從聲音就能聽出,陳柏洲現在相當害怕。

他立刻松開錢文傑,大步上前,半蹲在小孩面前,二話不說就將小孩緊緊抱住。

“抱歉,不知道你怕這些,咱們這就出去。”

邵顯伸手在他瘦弱的背上輕輕拍擊,試圖驅散他的恐懼。

“對不起。”陳柏洲將腦袋埋在邵顯肩膀上,聲音沙啞道。

他真的很掃興。

跟在邵顯身邊的時候,他已經很努力地去克制了,可一不小心被其他游客撞得脫離邵顯後,他只身處在黑洞洞的地方,情緒便不再由自己控制。

內心潛藏的恐懼被無限放大,他找不到邵顯,也看不到邵顯,他覺得周圍黑黢黢的,很害怕。

仿佛回到小時候,他被柏美娟關在小黑屋裏,那兒沒有光,沒有風,沒有一絲聲音。

哭得再大聲都沒人來救他。

可這次他沒哭。

陳柏洲一動也不敢動,一直在心裏默默想著,邵顯一定會來救他,一定會的。

他坐在地上靜靜等待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,都在無限放大他的恐懼,他越來越不敢去看周圍,只能抱住雙膝,埋頭在臂彎裏。

直到聽到邵顯和錢文傑的呼喊。

邵顯真的來了。

他真的,來了。

眼眶剎那間發熱濕潤,明明他不想這樣的,明明他不想在邵顯面前丟臉的。

當輕淺的香味將他籠罩,當尚顯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當單薄的臂膀將他環抱,陳柏洲忽然發現,黑暗好像並沒有那麽可怕。

因為有邵顯在。

邵顯就是黑暗中的光明,他幸運地抓住了,並打算永遠也不會放手。

“別說對不起,是我考慮不周。”

察覺肩膀處似乎有幾絲濕意,邵顯溫聲安慰道。

他知道小孩不會這麽脆弱。

陳柏洲從不怕苦也從不怕痛,卻在區區鬼屋裏受到驚嚇,而且能看出來,他與錢文傑的怕鬼不同,這絕對是因為心理原因。

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,小孩一定遭受過什麽。

“沒事的,我們現在就出去,”錢文傑也很愧疚,“柏洲你別怕。”

陳柏洲忽擡首與邵顯對視,再感激看一眼錢文傑,輕聲道:“我不怕了,往前走出去吧。”

“好。”邵顯果斷起身。

他相信陳柏洲,小孩從來不是逃避問題的人,既然他決定勇敢面對,自己便不會幹涉。

錢文傑現在壓根不怕,不再扯邵顯衣擺。

倒是陳柏洲,他學著錢文傑剛才的樣子,伸手去夠邵顯衣服。

未料邵顯突然伸手握住他,十指相纏,緊緊的。

“這樣就不會丟了。”邵顯晃了晃手臂,側首笑道。

昏暗的鬼屋,瘆人的音樂,恐怖的鬼臉,在這一刻仿佛完全消失不見。

陳柏洲呆呆看著牽在一起的手,溫熱的掌心驅散他心裏所有的陰霾,滾燙得讓人安心。

邵顯、邵顯、邵顯。

這兩個字在他喉嚨裏滾過無數回,最終化為一道暖流,悄無聲息浸入陳柏洲五臟六腑,那裏早已生根發芽,如今被暖流澆灌,嫩芽向上舒展,愉悅地長出幾片綠葉。

假以時日,必定沖上雲霄。

三人成功走出鬼屋,得見天日。

“柏洲,是我非要來鬼屋,真是對不起啊。”錢文傑愧疚不安道。

陳柏洲搖搖頭,“沒事,是我沒說清楚。”明明是自己掃了興。

“別說這些了,咱們先回家。”

邵顯自然而然松開手,淡淡道。

熟悉他脾氣的都知道,他這是在生悶氣呢。

錢文傑和陳柏洲都很忐忑,雖清楚邵顯不是生他們氣,但邵顯生氣起來確實挺嚇人的。

回到別墅區後,錢文傑自己回家,邵顯帶著陳柏洲同回家中。

孫姨準備好飯菜,兩人吃完後,邵顯微笑道:“今天玩太累了,不要太晚睡覺。”

說完就進入自己房間。

陳柏洲站在客廳裏楞怔幾秒,忽然擡起手,手中似乎還殘留邵顯掌心的餘溫。

他又讓邵顯擔心了,真是沒用。

為圖方便,且邵顯現在已經長大,蔡雅蘭便在他房間裏安裝了電話。

他坐在床邊,面無表情撥出一個號碼。

幾聲電話響過後,聽筒傳來邵蘊成熟磁性的聲音:“顯顯,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?說吧,什麽事?”

“哥,你幫我查個事情唄。”

邵蘊答應得很幹脆,“行,你說。”

邵顯說完之後,就聽邵蘊忽然嚴肅說道:“顯顯,你是不是對他太在意了?”

“他以後是我助手,我能不在意嗎?”邵顯撒起謊來眼睛也不眨一下。

他知道陳柏洲的身世,可其他人並不知道。

在別人眼裏,陳柏洲這輩子都跟邵家綁定了,準確來說,是跟邵顯綁在一塊。

邵蘊沒再多想,只道:“行,我會讓人查清楚的。”

掛斷電話之後,邵顯往床上一躺,深深嘆口氣。

說實在的,他現在根本不舍得讓小孩回到傅家,但回到傅家才是小孩最好的歸宿。

他不能自私地將陳柏洲囚在邵家,這對小孩不公平。

玩過一天後,精力有些不濟,邵顯洗完澡便上床睡覺。

第二天,三人依舊一同去上學。

下午課間的時候,班主任將邵顯、陳柏洲和郝露喊進辦公室。

“你們先看看這個。”

班主任將一份文件遞給他們。

三人看完之後,郝露問:“老師您是希望我們參加?”

“對,”班主任和藹笑笑,“你們三個的數學成績向來不錯,參加全國初中數學競賽,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。”

他停頓一下,或許是不願給他們壓力,便道:“拿不拿獎不重要,重要的是體驗過程,總是沒壞處的。”

邵顯心裏一動,去參加競賽意味著能遇到很多優秀人才,而且這對提高小孩自信心是個絕佳機會。小孩一直沒表現出來,但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挺自卑的。

多參加比賽,確實可以開拓眼界,還可以積累成就感。

“老師,我報名。”他斬釘截鐵說道。

班主任笑意更濃,點點頭,問剩下兩人:“你們呢?”

陳柏洲見邵顯答應,自然不會拒絕,“我也去。”

郝露思索幾秒,遲疑問道:“參加比賽的費用,學校給報銷嗎?”

她問這話的時候,臉上沒有一絲不好意思。

班主任一楞,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,據他了解,郝露同學的家境還是挺不錯的,不過他只楞怔一秒,迅速回道:“你放心,費用都是學校出,就是耽誤你們學習的時間而已。”

“參加競賽也是一種學習。”邵顯笑道。

班主任很欣慰,“既然這樣,你們一人拿一份報名表回去,填好了明天交過來。”

三人拿著報名表離開辦公室。

回到教室後,錢文傑好奇轉過頭來,問:“老班找你們過去幹什麽?”

“沒什麽,讓我們去參加比賽而已,你想去嗎?”邵顯隨意說道。

錢文傑連連擺手,“不不不,這種事還是你們去比較合適。”

他才不想找虐,人活著就是為了自在,不是嗎?

放學後,三人並肩走向校門口。

九中校門口經常停著豪車,是專門來接學生放學回家的。

邵顯正要上車,卻聽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道女聲。

“柏洲。”

三人循聲轉首。

不遠處的車旁,一位裝扮精致的女人,踩著高跟鞋,正往這邊走過來。

是柏美娟。

她面上帶著淺淺笑意——在外面她總是將自己包裝得趨近完美。

“小洲。”她表現得更親近了些。

陳柏洲面無表情,絲毫沒有見到生母的喜悅。

“阿姨,您有事兒?”邵顯手撐著車門,不鹹不淡道,“我們還要回家。”

言外之意,您有什麽話就快點說完,別耽誤時間。

柏美娟笑得很不自在,“那邊有個咖啡廳,能不能去那邊說?”

學校門口人流量太大,她臉皮還不夠厚,不願在這裏與陳柏洲說話。

邵顯尊重陳柏洲意見,扭頭問他:“去嗎?”

陳柏洲思考幾秒,終於點點頭,“我想去。”

“方叔,你先等會兒,我們先去那邊咖啡廳。”邵顯跟司機打聲招呼,然後帶著兩個小夥伴跟隨柏美娟。

他可不放心小孩一個人。

錢文傑也很好奇,興致勃勃要聽柏美娟跟陳柏洲說什麽。

進入咖啡廳,柏美娟和陳柏洲相對而坐,邵顯與錢文傑就大喇喇坐在旁邊桌上,不顧柏美娟面上羞赧。

服務員微笑走過來詢問。

柏美娟先是自己點了一杯,然後才問陳柏洲:“你想喝點什麽?”

“我不喝咖啡。”陳柏洲神情冷漠,“你想說什麽盡快說,我趕時間。”

柏美娟在外人面前被他落了面子,心裏相當不爽,但在公共場合無法表現出來,便揮揮手讓服務員離開,臉上笑容也淡去幾分。

邵顯暗自冷笑一聲,連自己孩子喜好和習慣都完全不知情,恐怕也說不出什麽好話。

果然,下一秒柏美娟就開口道:“柏洲,你能不能幫幫我?”

一旁的錢文傑瞪大眼睛,“……”

恕他已經看不懂這個世界了,這位阿姨憑什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呢?

當以前所有的事都沒有發生過嗎?

陳柏洲面色毫無波瀾,心裏早就沒有期待,便不存在失望。

“不能。”他果斷留下兩個字,起身作勢要離開。

柏美娟忽然急道:“四年級暑假,是你找人打斷陳煜腿的,對不對?初一運動會,是你讓崔家少爺拿藤條打陳煜的,對不對?”

她不敢提邵顯,只能這麽汙蔑陳柏洲。

陳柏洲居高臨下看她,覺得自己剛才答應過來,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。

他一言不發,懶得跟她解釋。

“阿姨,是我讓崔航打陳煜的,這跟柏洲沒有關系,真要說有關系,那只能是柏洲被陳煜欺負,我幫他欺負回來而已。”

邵顯靠在椅子上,懶洋洋說道。

“沒錯阿姨,我也參與其中了,”錢文傑力挺小夥伴,“你不知道,是陳煜讓崔航故意撞倒柏洲的,我和顯顯氣不過,才去教訓陳煜。阿姨你要是不高興,直接找我和顯顯,柏洲才是受害者。”

雖說陳柏洲平時冷冷淡淡的,搶去了邵顯很多註意力,但自己能一直順利跳級,也是因為陳柏洲一直幫忙補習的緣故。

冷淡也沒什麽不好,不主動害人就行。

被兩人一頓懟,柏美娟面上掛不住,她蹙眉看向陳柏洲,委屈道:“可是因為你的行為,陳煜他爸對我越來越不好,甚至、甚至……”

“阿姨,您是成年人,您應該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,而不是來找柏洲,他還不到十三歲,幫不了你什麽。”

邵顯也不想再浪費時間,說完就要往門口走去。

“你不想知道你親爸爸是誰嗎?”柏美娟忽然問道。

陳柏洲立刻頓足,他轉首看向柏美娟,足足靜默一分鐘,才漠然道:“不想。”

柏美娟剛才說出那句話,邵顯也震驚在原地。

但是冷靜下來細想,他就知道柏美娟是在撒謊。如果她真的知道陳柏洲親生父親是誰,不可能現在還在這待著。

比起陳家,傅家顯然是個龐然大物,普通人根本無從想象。

以她的性格,若知曉陳柏洲生父是誰,定早已按捺不住。

他剛才還擔心陳柏洲被她迷惑,沒想到小孩竟能抵得住對親生父親的渴望。

邵顯私心裏覺得傅家也是個吃人的地方,並不願意讓陳柏洲回去。

但雛鷹總要學會翺翔,他不能自私將小孩拘於身邊。

更何況,陳昌建將氣撒在柏美娟身上,不過是因為他暫時動不了陳柏洲。

陳柏洲只有變得足夠強大,才能擋住外界所有惡意的言論和傷害。

三人不顧柏美娟青白交加的臉色,直接上車回家。

車上,錢文傑好奇問:“柏洲,你為什麽不想知道你爸爸是誰啊?”

陳柏洲解釋道:“她並不知道這件事。”

她要是知道,早在懷孕的時候就會去找那個人,不可能等幾年後與陳昌建在一起。

錢文傑點點頭,“原來如此。”

過了一會兒,他又好奇問:“那你想知道嗎?”

陳柏洲果斷回道:“不想。”

他從小就沒有父親,到陳家後,陳昌建是他名義上的父親,讓他對父親這個詞相當反感。

有邵顯就夠了,再多的他要不起。

“離數學聯賽還有一段時間,柏洲,接下來咱們要做題了。”邵顯試圖轉移話題。

陳柏洲聞言,眼中浮現笑意,“好,我們一起刷題。”

“你倆都神人,我等凡人還是靠邊站吧。”

錢文傑這次沒覺得孤單,這次是他主動拋棄小夥伴,追求更加自由的生活。

而可憐的小夥伴們,還在名為數學的坑底掙紮,實在是太可憐了。

回家之後,邵顯察覺到家裏來了客人,因為玄關處多出一雙陌生的鞋。

一雙女式高跟鞋,年輕款,蔡女士不會買的那種。

他和陳柏洲對視一眼,肩並肩來到客廳,就看到一張熟悉的笑臉。

“唐姐!”邵顯驚喜笑道。

唐欣正坐在沙發上,見到邵顯和陳柏洲兩人,立刻站起來,溫柔笑道:“小顯,小洲,你們好啊。”

邵蘊站在一旁,沖邵顯擠眉弄眼。

邵顯頓時了然,不由暗中伸出大拇指,他哥這速度,可以啊!

前世他哥三十多歲才跟唐姐在一起,沒想到這一世這麽早。

不過想到崔悅早早就出局,這也實屬正常。

唐姐和他哥都這麽優秀,能在一起實在太好了!

蔡雅蘭對唐欣也很滿意,一直拉著她聊天,兩人性格相投,聊起天來,直接將邵博遠和邵蘊父子丟在一旁。

這場面相當有趣。

一家人開開心心吃完飯,邵顯不願打擾他們,就拉著陳柏洲道:“我們還有好多作業要寫,先上樓去了。”

說完就蹬蹬蹬跨上臺階。

“說不定我們上高中的時候,我哥就能和唐姐結婚了。”

房間內,邵顯高興說道。

陳柏洲見他開心,便也露出笑容,“嗯。”

兩人填好報名表,拿出習題開始刷。

“柏洲,我高中想去一中,你呢?”邵顯突然想起這事,便停筆問道。

陳柏洲點點頭,“你去哪我去哪。”

“可是一高離家裏遠,學校管理嚴格,我們可能得住校,你可以嗎?”邵顯怕他不知道一高的情況,隨便做決定。

陳柏洲笑了笑,“挺好的。”

要是住校的話,他和邵顯說不定能一個宿舍,到時候就是一天到晚都在一起了。

“一高分數線不低,蠟筆現在的成績堪堪能達到分數線,有點危險,有時間咱們幫他補一補吧。”

他們去一高,肯定不能撇下錢文傑。

“好。”

第二天,兩人一起去辦公室,將報名表交給班主任。

班主任將兩本競賽參考書交給他們,語重心長道:“比賽的題型基本都在裏面,你們慢慢看,不急,還有兩個月時間。”

兩人點頭表示明白,臨走時班主任交待一聲:“幫老師問問郝露同學什麽時候交。”

回到教室,邵顯正要去找郝露,卻發現她的座位沒有人。

“知道郝露去哪了嗎?”邵顯敲敲錢文傑桌面,問道。

錢文傑搖搖頭,“可能是去上廁所了。”

目標不在教室,邵顯總不能跑去女廁所找,只好坐回座位。

但直到上課鈴響,郝露都沒出現在教室裏。

上課老師當然註意到這個問題,隨口問了下,可沒人知道郝露在哪。

邵顯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
前世記憶中,基本上沒有郝露這個人。作為一個優秀的學霸,她不可能沒有姓名。

唯一的可能就是,她在揚名之前,就再也沒出現在學校。

前世邵顯沒有留意過郝露,或許是因為小學學霸並不顯眼,畢竟小學考滿分還是很容易的。

要是郝露正常上初中與高中,以她的能力,絕對會成為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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